元宵节那天,我回了一趟老家,临走时,发小从菜园里割了一把二三寸长的韭菜给我。他笑着说:“‘几夜故人来,寻畦剪春雨。’这把头茬韭菜,你带着,在城里是吃不到的。”这把韭菜在车内散发着友情的香味,带着故土的气息,随我向城市而来。
头茬韭菜稀贵。记得母亲为长出货真价实的头茬韭,她从头年晚秋割下收尾韭菜后,就在韭菜地里铺上一层厚厚的猪脚粪,来增强韭菜根部的营养。冬天韭菜怕冻,母亲不像其他人给韭菜地搭棚,而是用稻草编了一张厚草帘子,盖在韭菜地上。小时候,我好奇地问母亲,在韭菜地里盖草帘子,有搭棚保温吗?母亲笑了笑说,在韭菜地搭一个棚是比草帘子保暖,但长出的头茬韭菜就没有自然生长的鲜嫩水灵了。
俗话说:“五九六九,沿河看柳。”到了春意萌动的五九,那些埋在土里的韭菜根茎就复苏了,一场春雨的滋润,几阵和煦的春风掠过,盖在草帘子下的韭菜根顿时冒出了芽,慢慢变成绿油油的苗。每天中午,母亲总会揭开草帘子,让韭菜苗晒晒太阳;傍晚,浇水后又重新盖上草帘子保温。不用几日,绿油油的嫩苗就长到一寸多高了。这时,我站在门前,就能闻到韭菜特有的清香味。那种清香勾引着我的味蕾,我禁不住打开菜园门,跑到那块韭菜地,揭开一点草帘子,见韭菜根茎洁白,细长的叶片似翡翠,绿意玲珑,用手一摸韭菜叶,肉肉的、滑滑的。
初春头茬韭菜不宜长得太高,一般二三寸就可割了。头茬韭菜的产量极低,但味道鲜美,不是人人都可以尝得到的,所以蒲松龄曾感叹说:“二寸三寸,与我无盼;四寸五寸,偶然一顿;九寸十寸,上顿下顿。”看来蒲老先生对韭菜可谓情有独钟,但他没有种过韭菜,只能像现在的城里人吃“九寸十寸,上顿下顿了”。
头茬韭菜成熟了。母亲就拎着篮子,拿着刀,打开菜园的门,走向那片韭菜地。她蹲下身子,割了几行韭菜,拎回家。她先把韭菜清洗干净,切成两段,再拿段藕洗净,切成丝后,将锅烧热,加少许菜油烧热,放入藕丝;炒出藕香味后,倒入韭菜,添盐和佐料,翻炒片刻,韭菜炒小藕就成了。青瓷花盘,韭绿藕白,不说吃,光看一眼就有春风扑面的感觉。
头茬韭菜是自然界馈赠给人们的“天下第一菜”。营养丰富,吃起来香浓味美,南齐周颙有句名言:“春初早韭,秋末晚菘。”这“韭”自然就是韭菜了。初春时节的韭菜品质最佳,晚秋次之,夏季最差。有“春食则香,夏食则臭”之说。韭菜不但味道非常鲜美,而且还有很好的食疗和药用价值。现代医学认为:韭菜具有补肾益气、益肝健胃、行气理血、润肠通便之功效。还可以滋补身体,杀菌消炎、提高人体免疫力。难怪民间素有“男不离韭,女不离藕”的说法。
晚上,我用发小给我的这把头茬韭菜炒肉丝,炒好装到盘子里,整个厨房香味扑鼻。吃饭时,一家人围着桌子,有说有笑,吃得津津有味,那香香甜甜的滋味就慢慢在唇齿间释放出家乡的春天味道。
■陆金美 文/图